「喜欢」的份量

我自认为是个很容易对喜欢的东西“上头”的人。

在某段时期，我曾很迷恋Avril Lavigne。那时房间的架子上几乎全是她的专辑与周边，我将她的每一首歌基本都循环到把歌词倒背如流的程度，而当时（不怎么发达的）国内网络环境上只要是关于她的视频我也基本都看了个遍……在这种“症状”持续了大约六七年之后，不知怎的我又迷上了另一个叫Paramore的乐队。之前在Avril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则又渐渐地在Paramore上“如法炮制”。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自己无法像之前那么喜欢Avril Lavigne了。

当然并不是说突然一夜之间就对艾薇儿“粉转路人”了。她的歌依旧是很好听，她本人也依旧是很好看，但之前那股因为“喜欢”而持续了六七年的劲头却是忽地找不回来了。也是在那个瞬间，伴随着失落而生的是对自我的怀疑：

“难道说，‘喜欢’这种感觉还有‘份量’的差异么？”“既然连持续了六年之久的热情都能退却，是不是说明自己对Avril Lavigne的喜欢比不上Paramore呢？”

然而，那个在随身听里塞满欧美英文歌的我绝对不会料到，后来的自己会成为某个叫做“乃木坂46”的日本偶像团体的死忠。

在上大学的时候，我会在每个周一的晚上守在电脑前看一档叫《乃木坂在哪里？》的日综节目，偶尔还会提前去宿舍周边的台湾甜品店买上一碗新鲜的芋圆豆花作为看节目的消遣。那大概是我一周里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的我已经放弃去思考“现在喜欢的又是谁”了——不知不觉间，自己喜欢的“乃木坂46”成员变得单靠一只手怎么都数不过来了。就连“喜欢的成员第一名是谁”这个问题，私底下我也常在“自己更喜欢斋藤飞鸟还是深川麻衣”上思索着。

而关于一开始纠结的那个问题，似乎也可以暂且放下心来——我对Paramore的“crush”随后只持续了两年有余。而之后，我又喜欢了一年多的Jessica Alba和不到一年的chelly（EGOIST）。若是从“时间”这个维度来衡量这个喜欢的“份量”，那这些后来者确实都比不上Avril Lavigne

……吗？

再后来，我稍稍触碰了点哲学的皮毛，在关于存在主义的话题上，我看到了诸如“人是时间性的存在”¹的命题。不禁想到：一个人当下所流露出的“喜欢”，是不是也体现了其过往的体验与行动之总和呢？

打个比方，若是一个人突然想吃甜品喝奶茶，这可能是由于他的身体在那个时刻需要补充热量。但是，若他是有偏向性地选择某家的甜品奶茶的话，那也许就不能简单地用“需要”去解释了——其中的缘由或许是他单纯地贪恋这家甜品的香气或口感；或许是之前在这家甜品店遇见了一名暌违已久的老友；又或者，只是因为在看到网上别人对这家店打的五星好评时，无意想起了自己之前在另一家同样是好评的餐厅用餐的良好体验。

如果说，是一个人过往的经历决定了他当下流露的“喜欢”之情，那不论是五年还是一个月的“喜欢”，这期间他所倾注的感情又会在无形间镌刻到这个人的人生经历中、丰满了这个人的存在，并以此引导他在今后的人生中所做出的选择。从这个层面上说，“喜欢”并没有高下之分，它们对这个人存在之塑造的份量都是等价的。

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里，“喜欢”似乎变成了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当各种app的时间线都被算法推送所支配的时候，用户的喜好成为了能够被量化、被机器所认知和学习的数据。倘若对一个视频点下“喜欢”的按钮，没过多久，就会在时间线上看到更多与之前喜欢的视频类似的、似乎都更加符合自己喜好的视频推送……

可如此往复，在点了数不清的“赞”与“收藏”之后，自己的脑中又对那些“喜欢过的视频”还留有多少印象呢？

若是将这种过于机械化的行为与上文提到的、那个有些浪漫的词语画上等号的话，未免觉得太可惜了些。大概因为我还是觉得“喜欢”本该是一个需要通过内心探寻、并经过时间沉淀的东西。

哪怕是回家途中偶然看见黄昏的阳光从树叶间隙透过的片刻；口腔与舌头接触到美味食物的瞬间；耳机里刚好随机播放到一首切合心情的歌曲的时候；又或者是合上了一本好书、看完了一部好看的电影、看见了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孩子……这些美好的体验都并不能称为“喜欢”。

私以为真正的喜欢，是当大脑中由多巴胺带来的热情稍稍退却了后，又再度回想起先前那段美妙的经历，一股不知名的暖意悠悠从心头升起，接着全身会因为被那股暖流所包围而变得飘忽又酥软——这种由内心和时间所带来的类似“回甘”一样的体验，才是“喜欢”的真谛所在。

写到这，我这篇如梦呓一般的碎碎念，也该到此为止了罢。

这周五吃饭的时候，我在手机上冷不丁刷到了一条写着“乃木坂46成员斋藤飞鸟宣布毕业”的推文。

“是推特裁员了吗？”一旁的好友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不过，突然有点想吃芋圆豆花了。”

封面：乃木坂46 『Sing Out！』